賣・大鵝

 

這家發源在「西邊」的店，並沒有被包括在「食好西之旅」中，怎料她如今往東擴展了，結果在此商場遇上。

26年前，她在皇后大道西誕生；早年最為人津津樂道的，就是免費接待某位當時落難的知名藝人。某一天，「車胎人」來訪了，她也就打響了名堂。此間，她選在 (還是被邀請？) 這美食廣場的一角，開展第一間分店 (這能稱為「店」嗎？)。

開幕了，沒有見到擺滿周圍、這天美麗卻終會凋謝的慶賀花籃，只在櫃枱一角，放置了兩盤具名贈送的蘭花：是蝴蝶蘭，一看就知所費不菲，更重要是可以長期栽種，彷彿象徵她踏實的繁茂。兩盤而已？會不會低調了一點？大家來看看：

Fig. 1  禮物，固然亮眼，但送禮者更⋯

Fig. 2  更震撼的，在此！

試問這城有哪家公司行號，曾經有如此的人物祝賀開業？而且這裡，「不過」是Food Court的其中一檔。這樣，您也會想來試試看嗎？

Fig. 3  標準格局的美食廣場裡，這個招牌亮起來了

Fig. 4  支持者顯赫，賣的則是貼地、照顧這區上班族和街坊的鹵味碟頭飯，連鑊也不用那一種；同時也有滷味拼盤和單點的選擇

Fig. 5  如果結伴而來，又不想一碟「頹飯」解決 (其實一碟飯是否「頹」，是要看substance而不是form)，這兒有個盛惠$288的二人套餐，菜式相當豐富

位處Food Court，不用「開鑊」，運作相對簡單，除了收銀的小妹，就是開放式廚房的兩位師傅。見正在斬鵝的「有兩句」，便半打趣地囑他「斬啲靚啲嘅喎！」「最靚㗎喇！」他隔著口罩、咪眼微笑著，自然地回答，一份今天社會較少見的親切⋯

Fig. 6 接近晚上八點，就賣剩這一隻獅頭鵝了，斬到幾靚都是來自這隻鵝

Fig. 7  滷味的選擇，一眼睇晒，今晚我們選了喜愛的墨魚，和未試過的粉肝

請教師傅，餐牌上價錢相差幾倍的「粉肝」和「法式大鵝肝」，分別在哪？師傅一邊說，一邊比了個手勢：後者比拳頭還大，前者則實物亮相，細小多了。明咗！

Fig. 8 沒有茶位、沒有加一 (相信其西營盤總店也沒有)，二百八十八元，就是今餐所付出的總數

港島西的潮州菜，可以是「食錢」的玩意。在那家已經移師到中環、以往外面停滿「等抄」名車的店子，這個價錢，莫說是鵝肉甚或鵝片了，連一碟滷味也怕有點勉強。這裡呢？店子和恭賀者的來頭，已令這餐顯得有點不一樣，不過那並不是「實惠」：吃進肚子的，才是屬於你的！

Fig. 9 湯和白飯先上，眼利的您是否已察覺「貨不對辦」之處？

當收到的與付出的不成正比，故事就由此展開。而當所得的高於期望，會稱之謂「驚喜」、「奇遇」。餐牌寫是「自家扎肉紫菜湯」，然而碗內不見扎肉，卻浮著六十元才得八粒的各款丸，當中更「慷慨」地包括了溫體牛肉丸，怎麼回事？詢問之下，「果然」是扎肉賣完了，以丸代替。別貶眼了，「賣大包」- 這是鵝店，所以是「賣大鵝」- 不過是剛開始！

Fig. 10  紫菜湯，除了令人意外的兩顆肉丸，還下了很「重手」的肉碎，單是喝光這碗就已經半飽

Fig. 11  「驗明正身」，這確是真正現做手打的溫體牛肉丸

Fig. 12  滷味「小食」，份量一點不「小」，再次叫人嘆為觀止

厚切的墨魚片，數一數共十塊還不止，單買要$78四両，這碟到底有多少？重點是彈牙又鮮味，沾些碟底的滷水汁，真的是好味到一個點。為了心儀的墨魚，專程到同一美食廣場米線店、單點一份墨魚頭的同伴，這回又多了一個選擇！墨魚旁邊和下面的，是鋪滿一層的粉肝，份量又是超乎想像；好味，夠粉而不過粉，是否「講咗等於冇講」？

Fig. 13  餐牌上寫「鵝肉例牌」，怎料鋪上了鵝片，真的儍眼

鵝肉拼盤，下面該有些甚麼？豆腐？芽菜？這碟都沒有。下面是一整層的鵝肉，還有被掩蓋的半隻滷蛋 (即總共一隻)，上面還有七八塊出其不意的鵝片！肉味馥郁，帶骨的鵝肉連同鵝脂，份外香濃，鵝片則啖啖肉，吃得暢快！吃不完是當然的結果，帶走的鵝肉/片和滷味，足足夠鄙人又帶了兩餐飯，同伴也有一樣的家中加餸「福利」！

Fig. 14  兩碟帶來驚喜的主角，加上隨附的滷水沾汁，效果相得益彰

Fig. 15  這套餐，絕對可以叫食量不大的一家四口，飽餐一頓！

Fig. 16  花生小食，還附上正宗的潮州菜脯，送飯送粥都一流！小妹和師傅，更一再為我們大方地追加菜脯

Fig. 17  應我們吃不完帶走的要求，師傅提供了外賣專用的滷水汁，留意其上一層厚厚的，當然不是水而是鵝油

經過這又一奇遇，我終於明白這小店何以「東來」，又能得城中顯貴「開名」加持。是一點「心」！

嘩！一聲

「快樂順景」，不是新年揮春句語，也不是佳節的善頌善禱：那是一家位於CB蘭芳道的茶記店名。就因為沒有「茶餐廳」、「冰室」等形容，鄙人一直就走漏了她，直到這一天，另一個未曾計劃的「奇遇」來臨。

傳統旺區的小巴總站旁，從來都食肆林立。南與北、一個還沒有來到的年份，是蘭芳道飲食歷史的一個個小段落。在附近一帶想找個至少像樣的茶餐，終於看到了她。應該說，她從來都在眼前，只是到這刻才進入意識！

這是兩個「傳奇延續」的其中之一。話說皇后大道東，有兩家相鄰的老店、小店，一家是麵包店，一家是餐室。隨時代的更迭，兩店先後結業了，倒是前者走得比較「轟烈」，連大台都來懷緬一番。後來麵包店在一街之隔「重生」了，又吸引了不少注意力；原來本是鄰居的兩個名字，在這裡竟合體了！那是餅店的第二個搞作。鄙人實在見識少，相信您早就知道了！

Fig 1. 這個角度看去，右半邊大大的懷舊字體店名，左半邊像是通往昔日茶記風景的時光隧道

Fig 2. 從上到下，香蕉蛋糕、蛋糕仔、合桃蛋糕、瑞士卷，懷舊的感覺返晒嚟！

Fig 3. 「快樂」麵包，在CB再現！價錢以此區而言已算十分「貼地」

Fig 4. 「邪惡」的奶油包、忌廉筒，當然是復刻重點，您有冇掛住佢哋？

最初吸引我這個「餓底」目光的，是她的雞髀茶餐：有三個款式，瑞士汁的、炸完再加孜然粉的、還有加上芝士與黑松露的「輕奢」版本。雞髀是同伴的心頭好，所以一「發現」就被鎖定了。

Fig 5. 「快樂」這一邊，當然是以麵包為主，乜連雞髀都「入佢數」？

Fig 6. 「順景」出招！雙拼、三眼仔、四寶⋯Give me FIVE!!

Fig 6. 一杯奶茶一杯鴛鴦先到，您知道哪杯是哪杯嗎？

雞髀餐配薯條或沙律，十分常見。這裡有一個加兩蚊轉菠蘿油的選項，也不是沒有見過，甚至「免費升級」才剛在上水廣成經驗過。我的想像是牛油餐包般大小。直到上桌的一刻⋯

Fig 7. 仲唔「嘩」一聲！不是拍攝效果，菠蘿油的大小甚至追得上旁邊的雞髀

補兩蚊，換來的竟是原本售$16的「正常」菠蘿油！驚呼，代表著驚喜！不過興奮歸興奮，食嘢要「有序」，要食咗肉先！你想唔想瘦吖？

Fig 8. 雞髀上面有半溶的芝士，還有一小匙份量的黑松露醬⋯與旁邊噸位十足的跟餐菠蘿油，可謂分庭抗禮

先向兩位「主角」雞髀埋手，新鮮炸起毫無疑問是更香口，不過論雞肉juicy和「彈口」則有改善空間，可能是「乸」多咗之故。孜然是我們很喜歡的調味料，串燒、雞翼吃得不亦樂乎，加入雞髀未在他店見過，的確提醒了雞髀肉的惹味。至於芝士黑松露，則未能帶來充分衝擊，只是「嗱，我今日食咗黑松露呀」的層次而已。

之後，終於嚐菠蘿油了！同伴义起直接咬，未免有點messy，我拿起刀义，從一側開始切「縱切面」。第一，「菠蘿皮」沒有碎開，structure 保持在包面上；第二，麵包齊口切開，露出密集而平均的「筋」。如此，一次送入口，端莊而完美送入兩個口感，皮脆而包軟兼有「咬口」。誰說菠蘿油一定要「冰火」？涼了吃，個包一樣咁好食，就是製包的功力，而且牛油不會被熱包夾溶，到了咀裡還是結實的一塊，一口口咬爛佢，與包混合，這種味覺經歷，難以形容。

Fig 9. 五十二蚊一個下午茶餐，是不便宜，但質素 (特別是菠蘿油) 可以使一切都值得

店內冷氣略嫌不足，甚至有來客卻步；對於身子弱、唔吹得的鄙人，則可以接受。心靜自然涼，靜下心來細味，可以渾然忘我。金惟純先生分享說，吃麵可以「吃進去」，這頓茶餐帶來，有沒有他所說的幾分？

石・成・冰

 

試過「一嘗夙願」嗎？特別是，那個願望，哪管有多微小，早已被埋藏在內心一角；然後，某天它突然出現在眼前，你聽從了這個召喚、實行了，才發覺那本是那麼簡單！

這天因事到了粉嶺，忽爾想起與朋友聊天時提起過這老牌冰室，平時沒有原因和動機來新界北，而如今人都到了，何不去碰碰運氣？除了可能人滿要等位，更令鄙人糾結的是石湖墟不易停車⋯怎料繞了幾圈、快要放棄時，竟找到了錶位，而且是故障的 (即是，想俾錢都俾唔到，奉旨停「覇王車」)！之後我大搖大擺、無牽無掛地走向這可能是「一期一會」的所在。而一人等位，兩分鐘便嗌籌入座了！真箇是神奇之旅。

Fig 1. 兩個套餐，足以應付一天：營業時間八小時不到，下午二時便打烊了！

Fig 2. 門面不是「懷舊」，是堅「舊」！收銀處旁邊一扇小玻璃門，兼顧派籌

Fig 3. 超高樓底，甚至有通往後欄的窗戶！吊扇、粉綠色油漆、博物館級早午餐牌⋯民間古蹟

Fig 4. 枱面無餐牌，要看就看牆上這塊！有很多昔日經典、今天再不復刻的食品選擇：牛肉汁、焗梳乎厘 (呢樣都有？)、黃梅班㦸⋯

Fig 5. 店內開放式水吧位，理所當然地鋪白瓷磚，配搭「較為」現代化的抽油煙機、紅色假天花

Fig 6. 「半退休式」的營業時間，不單沒有茶市和晚市，甚至有「休孖Day」，我只知港島西第三街的「張三」也是「兩連休」

Fig 7. 時光荏苒，這塊衛生告示漸已成絕響，何況是這已甩甩哋色的「原裝正版」？如今亂過馬路也「不過」罰二千，幾十年前二千元的消費力，是現在的多少百倍？

一個人，端詳著該點甚麼。紅豆冰「走唔甩」，單點一碗麵？還是點個「早餐」(兩個餐同是$46，分別只是蛋和麵包分開吃與否)？眼見鄰座餐盤上有菠蘿油，可以加錢改吃嗎？答案：「不可以加錢 - 那是免費的」！神奇之旅第二波，令我難以置信！

Fig 8. 原先打算他條伴茶的菠蘿油，竟搶先上桌，無他，切開麵包，加塊牛油便是了。至愛之一，這回居然免費！

Fig 9. 果然，套餐的熱奶茶隨後達陣，但未吃「正餐」醫肚，不想先吃「茶餐」，只好先呷幾口這以瓦杯盛載的舊日風味，味道稍為偏淡

Fig 10. 從未遇上的紅豆「刨」冰 ($28)，終於可以相會了！在厚厚的紅豆層上，那cone head般突出的巍峨冰柱，都傾側到一邊了

望穿秋水的紅豆冰上枱了，午餐加杯冰，的確有點九唔搭八，我認。聽朋友說，店方是從一大塊刨出冰碎的，與他店的紅豆冰，用入貨的冰粒不同。無從考究，但眼前冰山般的景象說服了我！以後大家去飲紅豆冰，可以留意一下：餐牌是寫「紅豆冰」還是「紅豆刨冰」？

Fig 11. 「晏仔」牛肉通粉，上面放了煎蛋一併上桌

Fig 12. 今日「早餐」全部上齊，還有站於高處的紅豆刨冰，如此豐富的一人餐，盛惠七十四元

Fig 13. 揭開煎蛋底下，還藏著牛肉，份量雖不算慷慨，也有所交代了

Fig 14. 細節裡，可以有魔鬼，也可以是心思，在通粉湯裡，就找到細細的薑絲，卻給出顯著的提味效果

Fig 15. 菠蘿油的橫切面，用咬的；近看也目測出麵粉團「起筋」的效果：包的水準只能說中規中矩

Fig 16. 杯裡三分之二的高度都是紅豆 (不過杯子是上闊下窄的)，撈起來看，紅豆一粒粒的頗為完整，但煮得熟透，夠腍

「點石成金」，形容一些人能從最不起眼的東西，創造出無比的價值。在這裡，數十年來，從一而終地從石般大的冰塊，打鑿出一杯杯的消暑飲品。能養活人的，從不需要浮誇，心安理得就好。

食好「西」(七)：金興

 

第七站，我們回到「原點」。

至少，是我的原點：第一篇被編輯推介的食評，就是這家老小店的。那個「貼堂」，引領我用部分的人生，走出了用筆桿、鍵盤、鏡頭鋪的一條仄徑，也接觸到這當下的您。我懶過、頹過，甚至停過，但還是重拾了、繼續了。

幸好，他們沒有像我那樣，不然不會有這家小店，也不會有這個「原點經驗」。

不變的，是地踎、是侷促、是出品和價格的實在。不用變的，就不必去變它！

Fig 1. 揮春般「雞乸咁大隻字」的菜式和價錢，是與以往打冷「連菜牌都冇」最大的分別

Fig 2. 對於打冷的初哥，詊細的餐牌可以長知識，最終都幫到生意

Fig 3. 潮州滷水的款式不少，如果食鵝肉鵝片覺得肉赤，還有大腸 (由「見到怕怕」變成了超級食物) 和墨魚 (雙拼$80)

Fig 4. 煎蠔餅 ($80)，潮州風「煎」出厚實的一「餅」，有別於福建風的「炸」

Fig 5. 白灼螄蚶 ($80) 相傳有補血功效，一打開的一片鮮紅會嚇親未吃過的人！

Fig 6. 吃過後的一堆空殼，紅色倒不見，留下的是點滴的咖啡色，淥得有點過熟了

一個人，何以保持健康？該吃的時候吃、該睡的時候睡，正常呼吸、行走、生活，就八九不離十了。過於鍛鍊、特意補身，往往適得其反。一家小店也是，請人、入貨、做生意、交租交水電費，就是了。不用褒揚、不用保育，他們自有辦法，用不著一知半解的人去籌謀。行過路過，口袋有錢又想吃的，就進去食番餐，不然打個招呼就可以了。這樣可以嗎？